清杯酒

佛系写文

【靖苏】守护神(全)

@霏й微 补齐了的生贺!一万+真的爆字数了,比连载还长的一发完😂

阿苏是什么,你猜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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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神 
(壹)
子时已过,城内各家各户均已熄了灯,唯有府衙内还是一派灯火通明。
一周前衙门接到城里颇有名望的商家薛家报案,说他们家的小女儿带着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偷溜出府去了夜市,却整夜未归。薛家的人本以为姑娘家贪玩,没想到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那小厮浑身是伤地爬了回来,带来了小姐和丫鬟一同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掳走的消息。
衙门不是第一次接到类似的报案了,事实上这两年来陆陆续续有少女无故失踪的案件发生,只不过之前来的都是些农民百姓,甚至有青楼的老鸨,府尹派了一对差役去探查,无果,那些人不过也就或惋惜或抱怨两句,也没硬要个结果。可这一次不一样了,薛家上一辈的家主在朝廷任吏部尚书,后来弃官从商,到了这代也担着一个名门望族的身份,家主和夫人往衙内一坐,放下话来不给个结果不离开,惊动了县令。县令亲自请了这一带最为声名赫赫的捕快萧景琰,才算把这一系列的案子提上正轨,不出月余,真在一个名为兰园的院子里挖出一干女子尸首。
萧景琰虽然是个捕快,却是个自由身,不属于任何一家衙门。据说他是京城中梁王爷的七子,却因与父不和远离京师,自己集了一帮人干起了捕快,本来算是半个江湖人,后也不知怎的,选择了这个县城安顿下来,只是坚决不肯领个正经的官职。
而此时,这位传奇的萧捕快为了方便查案,和他的一群兄弟暂居在衙内。
“头儿,刚刚抓到了一个意图潜入兰园的人。”萧景琰的得力助手列战英推门而入。此时尚是初春,夜间还有些寒凉,开门间带进来的冷气吹的烛火跳了一跳。萧景琰却未被这动静转移了丝毫注意力,一双眼粘在手中的卷宗上,听了列战英这句,才总算提了兴趣抬了抬眉。
“人呢?”
“在地牢。”
萧景琰放下狼毫,捻了块砚压上薄纸,起身将披风拢好,“去会会他。”
令萧景琰颇为惊讶的是,那竟是一个书生,看起来也应是个富贵人家,披了一袭白狐裘,他拿了一本书借着地牢昏暗的灯光阅读,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不是困在一个囚室,而是身处一屋书房。
真是世风日下,连这种眉清目秀霁月清风的读书人,心里也都是些罪恶的勾当。
萧景琰收起心里那不知是鄙夷还是惋惜的想法,清了清嗓子。
那书生似乎才感应到有人,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似有万般情绪翻涌。
萧景琰莫名感到心里一惊,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点情绪。
“开门。”萧景琰冷冰冰地吩咐道,丁零当啷铁锁一通乱响,铁栅门被推开的时候,那书生才意识到不太合适似的,略显忙乱地起了身。
“萧大人。”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想是要行个礼,不曾想被脚镣的长链绊住,就要跌倒。
等萧景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扶住了他。
“苏某一时失仪,望大人勿怪。”
他抽回手的时候擦着萧景琰的皮肤而过,传来寒凉刺骨的温度。
萧景琰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冰的手。
“我并不是什么大人。都退下吧。”
牢门又叮当锁上了。
 
(贰)
“这位先生,你应当知晓兰园近日发生了命案,这月黑风高的,你一人偷偷摸摸进了敏感地带,可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萧景琰自认为口气十分严肃认真,可那书生却笑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要进去的,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拿下?”
萧景琰被噎了一下。
“你还未回答问题。目的是什么?”身为一个捕快,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的,你信吗?”那人笑意盈盈,光从神色分辨不出几分真假。
“不信。”斩钉截铁。
“萧大人是从京城来的,应该记得八年前京城有过类似的案子。当时我妹妹的一个好友也在受害者之列,奇怪的是发现的尸体里却并没有她。而今又发生了这等事,我会感兴趣,也是不难理解的吧?”
经他这么一说萧景琰才想起来这两天一直觉得的诡异之处在哪里。兰园的枯井里挖出来的那些尸体不仅有这两年的,还有几具已经腐化了七八年的,那不是正好跟京城那件事吻合?
记得那时候他和小殊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曾对那个案子感兴趣过,后来的后来,都一并封存在记忆中了。
当年查出的主谋张清是个不大不小的商人,林殊一直坚持一个小商掀不起那么大的风浪,但那时没人相信。林殊对萧景琰说他一定会追查下去,可还没个什么结果,就传来林家意图刺杀梁王世子萧景禹,被二少爷萧景宣的得力助手楼之敬发现,诛林家于梅岭的消息。
萧景禹的生母林乐瑶是林燮唯一的亲妹妹,林殊向来视萧景禹如兄如师,而萧景宣和萧景禹关系不好,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可除了萧景琰,王府上下竟然都信了。
这是因为这件事,萧景琰才离开的京师,小殊未能完成的梦想,就由他来替他实现。
“你若是不信我,不如亲自去查证。我姓苏名哲,在这一带也有些名气,从这里往西二十里便是我住的地方,你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找到。他们会告诉你我近日外出了,便是因为这个事。我那妹子是京城妙音坊里的宫羽姑娘,如果你有八年前的案宗,应该能有记载。”那人见萧景琰陷入了思考,又继续道。
“在查实先生所言之前,还得委屈先生再待几日。”萧景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被他带跑了这么远,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这是自然。不过烦请萧捕快于众人之中瞒着我的身份,毕竟身为一方名儒,被请到这个地方来喝茶,总是有几分丢面子的。称我为梅长苏好了。”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总在意这些事情。
“好。”
见萧景琰出了牢门,列战英匆匆迎上来。
“战英,我需要你跑一趟。”萧景琰走出去了几步,又回身吩咐牢头,“给他加床厚棉被。”
 
(叁)
第二日清晨时分,列战英便遵了萧景琰的吩咐直奔城西。
那位苏先生果真说的没错,随随便便在街上拦下一人,问他苏哲苏先生,都能讲出个门道,而且厉害的是名人大多都是褒奖的人玩命褒奖,贬的人却也毫不客气的贬,这一路下来倒没听到一个人说苏先生半分不是的。
列战英认真地想了想要是让这帮人知道他们把人家敬若神明的苏先生抓了起来,会不会摊上事了。
好在他还没有想通,就看到了大大的两字“苏宅”。
虽是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却人丁稀少的可怜,大概是苏先生为人简朴,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来服侍。迎接列战英的是一个白衣短打的小哥,列战英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暗自腹诽一个不知道是小厮还是管家或者是小厮兼管家的人比主人壮实那么多也是一道奇观。
更何况那人这样一身打扮着实别扭的很,要是配一个白袍飘飘长发飞扬手持一把折扇的补给公子的形象,反倒更恰当些。
“先生来的不巧,我们家公子有事出门去了。”那人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和傲气,列战英一向视自己为一个大度且心理承受力极强之人,倒也不在意。
“不知苏先生出门可是为了一桩案子?”
“您倒真是神机妙算,苏先生说他妹妹的一个好友可能牵涉其中,所以去瞧瞧。”
列战英听着和萧景琰交代他的基本对的上号,又见那书房中挂了一副画像,画中之人和自己亲眼所见那人像了个十成十,也不愿耽搁太久,当即道了谢上马离开,自然没瞧见“招待”他的那个人真的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把折扇,有模有样地扇了扇。
“没想到真的这么好骗,没良心也不担心他们会被人诓了去。”
 
(肆)
“苏先生。”
无论知晓多少内情的人,都对这一位身着白狐裘的俊秀公子定居在衙内一事见怪不怪了。
据说那公子是个隐世神探,偶然路过仗义援手,帮着萧捕快破了兰园藏尸的案子,顺便将八年前京城女子无故失踪的悬案也解了。
那始作俑者楼之敬曾经是梁王府的人,近两年才移居这边,似乎同萧捕快还是旧识,怪不得案子破了,萧大人的眉头却一日较一日锁的深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楼之敬同你说什么了?”在萧景琰今日第八次心不在焉之时,梅长苏终于忍不住问。
“没什么。”萧景琰下意识答道。
好在梅长苏也没真的指望能问出什么结果,他端起茶盅放到唇边吹了吹,道,“很不巧,上一个麻烦还未彻底解决,又来了个新麻烦。”
“苏先生已经看到了你寻的结果,不如回去吧。”梅长苏这么一说,萧景琰才想起那人本就是因为同上一个案子有些迂回遥远的牵扯才到此帮他,案子破了,大概也该离开了吧。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梅长苏眉峰一挑。
“没,没有。我只是想你应该也没这个闲心留下来了吧。”
“帮人帮到底,这事既然让我赶上了,就是缘分。”
听到梅长苏说不走,萧景琰竟觉着从心底涌上一分雀跃,他虽然有一瞬间惊讶,但转念一想,应该是梅长苏确实是个很好的帮手,也是个聪明温和的人,无论从哪方面讲,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都是极其幸运的,也就没怎么深想,毕竟他的思绪,还沉浸在与楼之敬意味不明的对话里。
“你...是你!萧景琰?!”蜷在地牢里的楼之敬看到萧景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大惊失色。
萧景琰虽然觉着楼之敬再怎么样也不该这般反应,其中一定有什么深意,但他依然不动声色。
“能在这里见到楼大人,我也是很惊诧。”
“你果然都知道了,我就说你有一天知道肯定会加以报复的,可是他说你成不了事。”
“你倒是接着说说,我还应该知道什么?”
“你知道林——”楼之敬突然止住了话头,像是悟到了什么,“不,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不会这么平静。”
“只是表象而已。”
“你没那么深的城府,至少在这件事上,不然你也不会远离京师这么久。”
后来无论萧景琰怎么逼问,楼之敬都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把话题引到那些个女孩子身上。
被他咽回去的是什么呢?林?林家?小殊?
萧景琰有种预感,他追查了那么多年的真相,总算要有结果了。
 
(伍)
气温回暖,午后日头渐毒,本该是步履匆忙往家赶的时候,河道边却聚集了一众百姓。
果然还是看热闹更能提起人的兴趣。
萧景琰掀开白布,入目的尸首已然面容尽毁,身上除了衣物,连半点饰品都没有。
此人身上伤疤遍布,手掌手指也生了好几个茧子,看手型,看身段,看衣物,看鞋子,都是个十足的杀手。
梅长苏穿过人群来到萧景琰身边,他的手中撑着一柄纸伞,有些显眼。
若是萧景琰同梅长苏不熟,定要嘲讽他真是个文弱书生,就这么一点太阳也值得费心去撑个伞?可现在的萧景琰,却觉得梅长苏如何都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身为一个杀手,想必积怨不少,有人心存恨意,破了他的面相残忍报复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我觉得这不是仇杀。”
“所见略同。”萧景琰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还是梅长苏总能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他埋尸首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这才匆匆丢进河内。我来的时候瞥到一个衣角,想来是那人想再寻时机毁尸灭迹。他的手法天衣无缝,没露出半点把柄,通常情况下这种时候只需逃了便是,除非他有不得不销毁尸首的理由。”
“尸体穿的衣服与本人并不合身,衣服上的血迹也是后来染上的,衣服应该就是证明这人身份的最好依据。只不过杀人者既然想到了这点,必然会随身带着证据。”
“总会有突破口的。”
“我倒是觉得,说不定跟你有关。”梅长苏停下脚步,认真看着萧景琰。
“为什么?”
“都是一个死人了,身份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那人不惜冒险折回,若是解释为不想让你知道死者的身份,倒是很说得通。”
“或许我们认识?”
“萧捕快也有什么一直在追查的秘密?听说那楼之敬是你的旧识,他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萧景琰看向梅长苏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
 
(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萧景琰都会尽量避免同梅长苏接触。
他知晓自己那份怀疑来得毫无道理,梅长苏很会察言观色,能被他窥得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萧景琰还是忍不住会想,梅长苏接近自己会不会也带着什么目的?他出现的那么巧,更巧的是他出现之后就有了接二连三的事情,还一件件直指萧景琰想要探查的过去。
若是他的低眉浅笑,他跟自己的默契,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关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该怎么办?
萧景琰想不到别的法子,只有逃避。
因着中元节祭祀祖先,府衙内少了不少人。萧景琰今日恰好没什么事情,想着自己不明不白同梅长苏疏离了这么久,那人却依旧热心帮他,歉疚上心去闲聊一遭。却见梅长苏关上房门,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苏先生要去哪里?”
莫不是他终于觉得自己不需要他了,决定回家了?
“哦,今日我是住在那座山上的表哥的生辰,我与他相交甚好,往年都是会去喝一壶酒的,今年也不能爽了约。”梅长苏往北面的山头一指,萧景琰瞧过去,确实隐隐有灯光闪烁。
“今日是中元节,传闻夜间有恶鬼作祟,先生还是小心些。”
“你信这个?”梅长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问道。
“原是不信的,但...”萧景琰低下头去,“还是以防万一。”
“放心,我每年都一个人去的,不会有事。”
看着梅长苏离去的背影,萧景琰突然生出一股陪他一起的冲动,但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第二日梅长苏归来,不知是否是自己心理因素作祟,萧景琰瞧着他更苍白瘦弱了。
 
(柒)
夏虫聒鸣,乌云蔽月,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有一道黑影借着夜色翻墙而入,布鞋踏着瓦片发出轻微的索索声,但比起蝉鸣,这点小噪音并不能引起熟睡的人的注意。
地牢的灯光唰得一下全熄灭了,狱卒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永远也没有反应的机会了。
原本躺在木床上的人已经醒来,见了此番变故,倒也没显出害怕,反而是早有预知一般松了口气。可闪着寒光的剑还未没入咽喉,便被几枚铁钉截断了。
偷袭者看到来人似乎惊讶了一瞬,随即便投入到与不速之客的打斗中。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突然出现的梅长苏,刚开始并不想耽搁太久,却没有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有几分真本事。
这番动静自然会惊醒一向警觉的捕快们,不多时地牢内又恢复了灯火通明。萧景琰见有人来杀楼之敬并不觉奇怪,他一直都在等待那伙人的出现,可他看见打斗中的梅长苏,却着实吃了一惊。
这分毫的出神足以成为破绽。
偷袭者虚晃一招,银剑直奔萧景琰而来,萧景琰习武多年反应自然不差,只是空间狭小,周围又人员众多,他实在没办法施展。
萧景琰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噗地一声,长剑没入挡在他前方的梅长苏的胸膛,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梅长苏是怎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
与此同时,梅长苏的身形晃也未晃,随手抽了一把佩剑,掷向偷袭者的心脏。
“长苏!”萧景琰慌忙接住跌倒的梅长苏,梅长苏虚弱地冲他一笑。
“别怕。”
梅长苏冰冷的身躯落在萧景琰怀中,甚至没有一滴血流出。
一向不怕冷的萧景琰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冷。
“这...”老大夫已经在梅长苏脉门上搭了许久,额头汗水直流,可总是在说一个“这”字。
“到底怎么样!”萧景琰不耐烦地吼出声。
“这位公子他,他,他并没有脉搏。”
没有?怎么会?!
萧景琰慌乱地在他腕上感触,甚至趴到他胸膛听他的心跳。
什么都没有。
梅长苏——
萧景琰盯着床上毫无血色的面容,
你不能,不能就这么走了。
 
(捌)
“我都说了不要查了!”林殊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看法和计划,萧景琰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应,拳头越捏越紧,终于爆发了一声吼。
不知怎的,萧景琰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开始他一直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这次自己要去东海不能陪着小殊所以下意识的担心不安,可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心底莫名的恐惧感总是挥之不去。
他想跟林殊好好谈谈,可又不知从何谈起。林殊还是那一副天大地大我都不怕的样子,如何不叫萧景琰担忧?
“景琰,你今儿是怎么了?”林殊因那一声吼怔愣了一瞬,随即有几分不满。
“小殊,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能肯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萧景琰急急想要辩解,却嗯嗯啊啊说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你是怕了?”林殊嗤笑一声,看向萧景琰的目光充满了嘲讽。
“我是怕,我怕你——”萧景琰从未见林殊用这种眼神看他,心想我明明是为你好,却还被你看不起?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度。
“怕我?怕我?!呵,笑话。反正舅舅将你派去了东海,也不用跟着我去'冒险',七少爷!”林殊头也不回的离开,萧景琰心头被刺激起的怒火烧得正旺,愤愤踢了边上的树一脚,亦拂袖回房了。
“小殊今儿就走了,你不去送送?”林静看着特意跑她房里吃点心的萧景琰,出声问道。
“他不用我送!”萧景琰泄愤似的将榛子酥咬得咔咔作响。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产生了矛盾,但一定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分歧说清楚就是了,你们俩上次这般闹脾气,我想想啊,是三岁还是五岁呢?”
“母亲!”萧景琰红了脸,“我,我去了。”
然而当萧景琰匆匆驭马赶到的时候,唯余瑟瑟秋风。
后来林殊再也没有回来。
萧景琰时常会想,如果那天他坚定地拦住他,说服他,结果会不会有不一样。
至少不会有争吵,至少告别的时候,还能是笑着的。
萧景琰叹了一口气,右手抚上梅长苏的脸颊。
莫非生命是一场无尽的轮回,他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后因为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原因与他争执,再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离开自己?
是了,他喜欢梅长苏,喜欢他的智慧,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们之间一个眼神就能产生的默契,喜欢和他在一起时心理踏实而又充实的感觉。
虽然他确定梅长苏一定有事瞒着他,虽然他依然念着林殊。
可过去的无法回头,如果因此错过了现在的,那也是对身边人的不公。至于秘密,他不着急,还可以有很多时间去让梅长苏敞开心扉。
“但是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儿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玖)
气氛有些尴尬,梅长苏睡得久了,乍一睁眼周围的景象还是模模糊糊的,于是他在看清萧景琰之前先感知到了面颊皮肤传来的暖意。
然后梅长苏下意识地握住了萧景琰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长苏!你醒了!”萧景琰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栽到梅长苏身上,还好他及时用左手撑住了。
梅长苏听到萧景琰这声呼唤,猛然松开了手。
“呃…”萧景琰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反应,讪讪坐回了原位,“大夫说你没救了,但我还是想等一等会不会有奇迹的出现。你要是再不醒来,大概就要进棺材了。”他的语气很是轻松自在,将那些担心恐慌都深深埋在心里。
“你知道了?”梅长苏却垂下了眸子。
“知道了什么?”萧景琰反问。
“没什么。”梅长苏尝试着坐起身来,“躺的久了,我去外面走一走。”
“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件事,但是我知道了点别的。”
“什么?”梅长苏果然顿住了脚步。
“梅长苏,苏哲,吾心悦汝。”萧景琰走到梅长苏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啊?”梅长苏一时没反应过来,薄唇微张,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是我这两天把你吓到了,所以你也要吓一吓我吗?我看我还是先出去走走比较好。”说着便往侧前方跨了一步。
“我是认真的。”萧景琰挡在梅长苏身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似乎觉得还不够表明自己的诚意似的,凑上去吻上了梅长苏的唇,趁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舌顺着唇缝探进了口腔。
“咳...咳咳,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梅长苏抬手擦了擦接吻过后唇上挂着的银丝,眼神飘忽不定。
萧景琰托住了梅长苏的后脑勺,强行逼迫他同自己对视,“你明明对我也有同样的心思,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梅长苏勉勉强强扯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谁给你的自信?”
“你!”
“嗯...我怎么不记得...”
“你只是一味的逃避,而没有直接推开或者拒绝。”
似乎是无从辩驳,梅长苏低头沉默了良久,方才泄气般地妥协道,“我承认。”他拉起萧景琰的右手,慢慢地,缓缓地贴上他自己鼻前,“你应该发现了,我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我可能,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类。”
饶是潜意识里猜测到了,萧景琰听梅长苏自己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梅长苏,现在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你一定是天上派给我的守护神。”
“你是这么想的吗?”梅长苏仔仔细细地寻找着萧景琰神情中的裂痕,却只看到一双溢满了柔情与爱意的眸子。
“难道不是吗?”萧景琰笑着反问。
“我其实,其实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梅长苏搓着衣袖,不安道。
“我会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真是个傻子!”梅长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对着朝思暮念了八年的人,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
被压在榻上的那刻梅长苏想,自己应该推开萧景琰的,应该用伤人更伤己的恶语将他骂走,而不是由着他胡来。
蔺晨很早就告诉过他,要想好受一点就同别的妖鬼一样吸食人的精气,但梅长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而现在,他却放任萧景琰跟他一个鬼魂纠缠不清。
可是又叫他如何推得开心底的那道光呢?

半拉不拉的灯

(拾)
萧景琰和梅长苏在一起了,这已经成为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跟着萧景琰的那群小子们发觉自己的头儿不再是万年一副冰山脸,总算有了笑容,而那位苏先生也更亲和了些,时常还会跟他们开几句玩笑。
虽然也有人好奇梅长苏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没人会真正多嘴到去问。
与此同时,梅长苏帮着萧景琰调查林家和萧景禹的旧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了。
萧景琰自己都没想到,真相来的这么快。
“小殊...”他几乎捏碎了楼之敬的供词,还是梅长苏及时握住了他的手,那张薄纸才免去了被挫骨扬灰的命运。
“节哀。”梅长苏仅仅说了两个字,俯身亲了亲萧景琰的脸,“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萧景琰几乎将一门心思全权铺在了搜寻证据上。他一直不想相信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长兄和林家一家,然而事实由不得他逃避。
待终于将罪行揭露,一切尘埃落定,萧景琰将自己关在书房,抱着林殊留下的朱弓自言自语。
其间梅长苏似乎同他说了句什么,但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留意。
萧景琰真正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总算从悲痛之中缓过了精神,想起这些天对梅长苏的冷遇,和梅长苏一直的支持,决定去看看梅长苏,告诉他自己没事。
可是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看到梅长苏。
“苏先生呢?”萧景琰拦住路过的列战英。
“头儿您不知道吗?苏先生说他回去了,他说他跟您说了啊。”
“那他可有留下什么?”莫非梅长苏那天跟自己说的是这句?萧景琰只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拦下他。
“哦,好像有一张字条。”列战英将工工整整叠好的一张纸递给萧景琰。
上面只有四个字——后会无期。
“我出去一趟!”
萧景琰骑着马一路狂奔,在苏宅门前勒住了缰绳。他还记得列战英跟他描述过的苏宅,可是这里瞧着似乎不太一样,整座宅子没有多大,里面的人也都是一副书卷气的打扮。
“苏先生很快就回来了,您请稍等片刻。”
萧景琰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在一人推门而入时猛地抬了头,却不是他熟悉的面容。
“苏先生,有人找你。”
可是,旁人却对着那张脸叫苏先生。
“你是...苏哲?”萧景琰不确定的问。
“正是在下。”那人对他拱手致意。
“那...梅长苏呢?”
“梅长苏?不好意思,我从未听说过这号人。”
萧景琰失魂落魄地上了马。
他也曾想过是梅长苏同他开的玩笑,可每个人都坚定的告诉他,那个陌生人就是苏哲,从来没有过什么梅长苏。
他想起初见时那人说的话,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就是我的诚意。
可现在连这份诚意都是假的。
梅长苏,梅长苏,你待我,可有片刻的真心实意?
 
(拾壹)
萧景琰最终还是没有打道回府。
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萧景琰到了梅长苏曾遥遥一指的那座山。
“这座山自我出生以来就从未有人居住过,”大娘的话像是在下最后的宣判,她看着失魂落魄的萧景琰,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再北面的那座梅岭,曾经是有人的,八年前一把火烧了大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梅岭...梅岭?
那不是,小殊长眠的地方吗?
枯枝杂草丛生,烧焦的树皮昭示着这座山曾经历过的大火。
萧景琰手脚并用地爬着,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但身体却自发地行动着。
小殊,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帮我找到长苏。
像是在回应这句话,萧景琰眼前出现了一间房子。
有一个男子坐在房前的石凳上发呆,时不时往屋子里瞟一眼,扇着扇子摇摇头。
“萧景琰?”蔺晨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一时脱口而出。
“长苏在里面对不对!”萧景琰抓住蔺晨的衣领摇晃。
蔺晨颇为嫌弃地掰开了萧景琰的手,整了整领子,才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寻来的,没良心可不能怪我。”
“他怎么样?!”萧景琰心下大喜,就要往里面冲。
“哎,等等等等!”蔺晨拉住了他,“先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景琰?”梅长苏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他已经很虚弱了,听到动静才勉强抬了头,然后瞬间愣住了。
“你还说我傻,你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林殊。”
“你都知道了?”听萧景琰叫出这个名字,梅长苏反而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抱歉,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你没想告诉我!”
“我,我...”梅长苏低下了头,“梅岭的大火烧了三日,我飘在空中看着,却无能为力。不知道为什么,我父母和景禹哥哥的魂刚形成就飘走了,只有我留在了这里,大概是我不甘心吧,不甘心这么被人陷害,不甘心查到了真相无从揭露于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你。”
“蔺晨是个半仙,我运气好遇上了他,央他帮我想办法在世间留存下去,他拗不过我,总算答应了。”
“刚开始我的魂魄还不稳定,不能去找你。后来,后来我想,我一个随时魂飞魄散的鬼,有什么资格再对你纠缠不放呢?”
“但是我需要一双手,所以我又找上了你,没想到,你还是对我动了情。”
“我本想趁着你缅怀林殊一去不回,默默的散了,结果依然被你找到了。”
“萧景琰,究竟是我阴魂不散,还是你?”
梅长苏低低地说着,萧景琰虽然已从蔺晨那里知道了个脉络,却还是认真地听着。
“是我,是我总是缠着你,是我不能失去你,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萧景琰握住梅长苏冰凉的有些透明的手。
“你说我是你的守护神,可你才是我的守护神啊,守护我撑下了那么多年。但是天命难为,我终究是到了大限了。”梅长苏别过头去,想挣开萧景琰的手,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大什么限,”萧景琰扳过梅长苏的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蔺晨说你本是撑不到今日的,但因为曾吸食过我的阳气才有了现在。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食物”,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梅长苏机械似的由着萧景琰在他身上作乱,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
到底谁是谁的食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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